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「蝶花美人图·下」(二)(4/5)

身船家,而我诗书之人,看轻于她。实君子行事,需得以礼为先……她或一直觉得学生也爱她,未想到我会如此说,就匆匆离去了。她出去的时候情形有异,想来茶楼一楼的人都看到了。”白如依又问:“之后你们有无互相传信?”寇元青斩钉截铁道:“绝无,绝无!而后是十月初五,学生正和几位友人在酒楼吃酒,簟姑娘突地出现,大骂学生,将一杯酒泼在我身上,又离去了。我追出去劝了她几句,她再骂我……”白如依打断他话头:“如你所说,簟姑娘几天前还让你娶她,为何几天后却在众目睽睽下如此对你?”寇元青黯然地一撇嘴:“想来,她等不到我去她家,猜测我并无娶她之意,恨我负心吧……”白如依问:“你心中对她毫无情意?”寇元青更感伤地垂下视线:“学生绝非草木,簟姑娘她……虽无多少女子妩媚,但我与她朝夕相对,知道她是女子,心内怎能毫无触动?可那时,我真的没想好该怎么对她!我不想辜负她待我的一片美意,我二人身份又确实有别……”白如依端详他片刻,继续询问:“十月初五那天,簟姑娘离去后,你在哪里?”寇元青道:“学生回酒楼继续喝酒,因心中烦闷,喝得大醉,是共饮的几位将我送回去的。学生进屋后就睡了,一直没出门。”十月初五那天与寇元青一同喝酒的共有四个书生,都和他一样是外地过来听书院讲书的,送回寇元青后又与别人相约做诗赋去了。这四人都有铁证,不可能犯案。唯有寇元青,自称一直在屋中睡觉,睡到,有经文剖析论证,有诗赋。那一刻,白如依才明白,为什么他询问关于簟小筠的种种时,总觉得所有人都含糊着,像在隐藏什么。他本以为是簟小筠与寇生的恋情过于大胆招摇,有违世俗礼法。但又隐隐觉得不对——证人们都只说,簟小筠穿男装,在街上到处晃。而且在遇到寇生之前,她是一个人晃,很孤僻。直到提及她和寇生时,才暗示她作风不正。簟小筠毕竟是个姑娘,她再穿男装,也不能去喝大酒,进不了秦楼楚馆和赌坊。除了寇生之外,再没听说她跟谁有来往,。那她都在那里逛?这姑娘忒地爱看风景,每天独自满大街遛达?偌大明州城,有这么多人,她又怎和寇元青如此有缘,寇生想感谢她在金桃果之事的相助之恩,在街上找了找,就能遇见她。这时,白如依明白了——因为簟小筠想读书。她穿着男装,满街逛,是想买书。寇元青能遇见她,因为她在书院附近徘徊,想听书。而他白如依之前没想到这一点,是因为,在众人的心中,在世间流传的佳话美谈故事里,在他自己写过的文章里,喜爱诗书的少女,都出身自书香门。我给你带回来了。”从怀里取出几页纸。“你看外甥这字,多漂亮。你哥虽是老粗,字好不好还是能看出来的。他们一个学堂里的文章夫子都给我瞧了,再没有能比得上外甥的。你侄儿那烂字,带去茅坑都嫌糙。外甥这文章,夫子说……特别破,特别对。他们读书人讲文章又破又对,就是夸的意思。他说教这么些年书,难得见外甥这样一根苗子,竟可让好好地攻读个一年半载,先去考个童生试试哩!他老人家确实一直挺会夸人,但从未见他这么夸过哪个谁家娃娃。”铃姝接过那纸一瞧,心里咯噔一下。她常让两个儿子帮她抄抄写写,算算帐,对他们的笔迹很熟悉,这绝不是簟祯的字迹。送走三哥后,她把簟祯叫过来询问,这篇文章,是不是你花钱从街上买的?簟祯起初硬扛着询问,簟维早看不惯他作为,只是不屑于向母亲打小报告,此时一句话将簟祯卖了。“不是阿祯买的,是小妹写的。”铃姝向白如依和史都尉道:“我虽身为女子,深知女子的不易,仍不免拘于世俗之见,着力栽培二子。待女儿,总以为让她粗识得几个字,尽我所能娇养一些,将来嫁个好婆家就好。”小筠偷偷跟着哥哥们上学塾,铃姝佯作不知,也没怎么让女儿当面写过字,竟没发现小筠的字已写得这么漂亮。她去了小筠房中,在抽屉的柜子里翻出笔砚与一堆书册纸张,还有一摞摞做好的文章。同学堂的学生知道小筠是簟祯妹妹,虽没向夫子举发,但以此为要挟,常让小筠代写功课。夫子糊弄着教书,并非真糊涂,更没瞎,好多份功课笔迹一模一样,即便有些学童机灵,将小筠代作的文章重新抄一遍,出自一人之手,总有迹可循。循到根源,是那个名叫簟祯的学生。夫子深罕学塾的一堆小油墩中竟出了一棵灵透的异苗,在堂上暗暗关注。簟祯早就不去上课了,每天上学的都是小筠。夫子越端详越觉得,这名学童品貌不俗,根骨灵秀,满身刻苦向学之气在一群小混子里格外醒目,真是青莲擎自淤泥,灵芝发于朽木,难遇难得。惜才之心大生,遂对铃姝的三哥讲了一通肺腑之言。铃姝讲到这段,眼泪再也强忍不住。“我知道小筠喜欢读书,但她毕竟是小姑娘,偶尔跟哥哥去去学堂倒罢了,一直在男孩子堆里……我不能不顾虑。且若被夫子发现真相……”小筠苦苦哀求铃姝。“哥哥不爱念书,让我去念。戏文里都有女扮男装考状元的女子,我也能。我将来考了功名,算哥哥的。只要让我念书就行。”铃姝哭道:“我对她讲,傻孩子,那是戏,现实里哪行。你可知代考是大罪,咱们全家都要遭殃。”小筠痛哭问:“娘常说,别人讲有的事女人做不了,你偏不信。你不认命,你就要让人看看,女人自己也立得住。为何这样对我?”铃姝只能道:“娘的话不全对,世上有很多事确实身不由己。譬如读书科举,只有男子能做。此事无法改变。”小筠哭闹不休,铃姝怕此事穿帮,借口簟祯身体不适,换了一家学塾。夫子不知真相,以为铃姝妇道人家见识浅,不想在孩子读书上多花钱,又找铃姝的三哥絮叨过好几次,劝他们不要埋没良才。铃姝的三哥只能支吾应付。小筠虽不能去念书,但簟祯仍把书和买的笔记给她读,好让妹妹代写功课。小筠如此可自己继续学。铃姝知道这事,也没多阻拦,继续装糊涂。簟祯十六七岁时,正式说不读书了,想和舅舅们学跑船,多见世面。铃姝知道难管束他,就随他高兴了。但如此,小筠便没书念了。起初,她拿自己攒的钱让两个哥哥帮忙买书。可两个哥哥常跟船出去,不怎么回家。像她这样求学无门之人,没老师教导,往往并不知道应该买哪本书,必须看到,读了,才知此书是自己所需。哥哥们都没好好上学,即便帮她买,也买不对。她于是常穿哥哥的衣服,假扮成男子,到书肆买书。明州城很大,可城内大书肆也就那么几家。有认识小筠的,把她的事拿来闲话,说簟家俏寡妇的闺女竟喜欢看书,别是个小子投错了胎。书肆的伙计认识了小筠,就不让她进门了,也不卖书给她。小筠气得与他们理论,有些嘴欠的伙计半调戏地说:“小娘子想吟风弄月,莫非盼着嫁一位知书达理的公子哥?须知人家娘胎里就与门当户对的小姐结缘了,你读再多也攀不上高枝。难道还能做女秀才?倒是帮你娘去炖汤水好些。”虽是这样,小筠仍攒了一屋子书。她把衣服首饰都塞到箱子里,连衣柜都堆放书册,抽屉里全是写满了字的纸张。铃姝侧身掩面痛哭,片刻后回转过身。“我知道小筠不是一般的女孩,她有天分。可唯独,唯独这事我毫无办法。就算大户人家的小姐喜欢读书,也只是自己在家读而已。此外还能怎样?她打扮成男子,亲戚邻居都说我这当娘的不管闺女,其实我知道她是去买书。我想她早晚要嫁人,婆家和夫君再通情达理,也能特别由着她么?她在家的这段日子,我随着她。如此,特别看不惯她的,也不会过来提亲。民妇确实没什么高明的见识……正因这样,她才,才遇见那寇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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