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(7/8)

巧遇到小增的娘回来给她前夫上坟。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儿……”潘氏给前夫烧完纸,又去了村子附近的路口烧纸。散材在她烧纸处挖了挖,什么也没挖到。“我又想,若她心里有鬼,肯定有防备,不会在别人能找着什么的地方烧纸。当年姓卓的和姓贺的肯定打了从火里逃出来的蔡府仆人,但人没死。如果这两口箱子是蔡家仆人帮主人抢出来的,仆人醒来应该去报官。若是趁乱偷的,即便他被人抢了,也不敢随便和人说箱子的事。只有与他特别好的,或他的同伙,才有可能知道。所以,他应该是跟特别亲近的人见了面,说了被打和箱子的事,之后才死了。那么杀他的人,会把尸体埋哪儿?”首先,肯定不在卓西德和贺庆佑打人的地方。否则,这两人回去一挖,挖出尸骨,装蔡三讹诈的事定会穿帮。散材思来想去,最有可能的,有两处:一是真凶住的地方。那个倒霉的蔡家仆人醒来爬出土坑,到真凶家诉苦后,不知怎么的被杀了。二是蔡家仆人和真凶的其他见面之处。应在抢箱子的树林到北坝乡之间。蔡家仆人爬出土坑,与真凶相见,说了被抢之事后被杀。谢赋不由得脱口道:“也可能凶手把尸体背到蔡府,丢火里了,这样不就谁都发现不了了?”张屏出声:“不行。推算时间,当时救火的人已赶到蔡府。之后多日,官差都在那里搜查。衙门更各处寻捕纵火的凶犯。凶手杀人后,肯定不敢往远处运送,而是就近处理。”谢赋恍然点头,冯邰面无表情道:“县丞勿与闲杂人等闲聊,由证人陈述!”张屏与谢赋又一起告罪。羊猛接着道:“老散说,从两位老板抢箱子的地方到那村子,地方太大,他一时实在猜不出尸体在哪,就仍暗暗盯着小增哥的娘。一连盯了两三年,每年清明、七月半、烧寒衣的时节便提前埋伏在小增哥亲爹的坟地附近,看她给亡夫上坟后去哪烧纸。发现她要么在小路口烧,要么在树底下,要么在空地里。但都不是冲蔡府的方向,而是朝着村子。老散猜想,尸体大约埋在村子里或附近。小增家以前住的屋子现在住着一对母女,娘有些疯疯癫癫的,姑娘很机灵,家里养了条狗,老散没敢进到院子里查……”散材又推想,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埋尸,肯定会选不挨着别人家,离大路远的僻静地方。防止因修路或别人家修房挖井把尸体给挖出来了。增儿的娘有好几次在树下烧纸。那个小院不远处的一块僻静地方,长着一棵大李子树。“老散说,他还没找到机会去挖,不能保证尸体确实在那儿,但应该有七八成准。他装成路过的客商跟现在住那院的小姑娘聊过,说这李子树长得真壮,结的果子肯定好吃。小姑娘说,这棵树结的李子涩,我家从来不吃。我娘也不让我吃。我外公以前是行医的,他老人家说,桃饱人,杏伤人,李子树下埋死人。”散材道:“啊呦,老话这么讲,是让人吃李子别贪多。但李子熟透了好吃的,一次只吃一两个对身体蛮好的,拿来做果子酱也好。种了就是留着吃的,不然你家种树做什么?”小姑娘说:“这不是我家种的,我家以前不住这儿,在那边的大屋住。这是丁伯家种的,丁伯过世了,丁婶改嫁搬走了,我娘和我就住这儿了。她也说这李子不好吃,她家从来不吃,都卖给过路的了。也可能我们这边的人不爱吃酸的,你要真想吃,想做果子酱,等果子熟的时候,你来,都卖给你,价钱肯定比集市上便宜得多。若怕不一定能恰好过来,可以先给订钱,我帮你留着。”“老散跟俺说,如果有什么事,俺就去那村子里,跟那户人家说,俺想买这棵树盖房子使。那家的母女看起来很缺钱用,多给点必然能同意。如果挖出什么,就报官。”冯邰肃然吩咐:“速将嫌犯增儿之母潘氏与继父带来衙门。”又示意衙役取出增儿口中的布。增儿立刻高亢嚷道:“府尹青天大人不可听他一面之词!这纯属诬告,与小人的娘绝无干系!诬赖我一个就够了,他们怎么就是不肯放过我爹娘!”冯邰和缓道:“你家昔日在北坝乡的住处,即是后来黄稚娘、黄苋苋母女所住之屋舍。衙门已在院落附近的李子树下掘出一具年轻男子的尸骨。头骨碎裂,系被重器击杀。”增儿直起双眼:“是那姓黄的疯女人杀的,关我家什么事!姓黄的疯婆子和她闺女在那住了十几年。她娘俩连皇子都敢绑,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!”冯邰道:“蔡府各处宅子内仆役所穿衣衫不同,且衣料特制,上有印记。蔡府在顺安县的宅院被烧后,不曾有人再穿过与那宅院中的仆役相同的服饰,若尸体身上……”增儿再叫:“尸体没穿衣裳!”冯邰视线一敛:“你怎么知道?”增儿打了个哆嗦:“小的是说,如果。如果尸体身上没衣裳呢?怎么能证明?”冯邰淡淡道:“你还真会说如果。”增儿低下头。因为,他知道,的确没有。那天,他亲眼看着染了血的布料被塞进灶洞。灶内的火舌噼啪做响,舔噬猩红的血,散出一股奇怪的味道。门外被火映红的天逐渐转亮,飞着的仍是火一般的云彩。那个他曾经叫爹的畜生在烟雾里狠狠踹着娘的肚子:“老子就该把你这贱货跟这孽种捏死,一起填灶里去!”“你填!”娘突然尖叫着跳起来,“来吧,弄死我们娘俩,正好官府的过来,带你白吃几个月的饭。秋天大家一起在阎王那里团聚!你掐呀!你个怂货!”畜生咧咧嘴,狠狠啐了一口,大骂着贱货,抡起拨火棍劈头盖脸抽娘和他,等他眼前都糊了,才听到咣啷一声响,畜生丢下棍子走了。娘抱起他,拼命擦他的脸,喊他名字,他却实在想睡。刚才要是也睡着了就好了。但刚才,他醒着,也是娘让他醒着的。娘说,别出声,等娘喊你。然后在外屋跟那人说话。“你没看清那俩人长啥样?”“黑灯瞎火的,啥也看不出来。要是被我找着他们……”“算了,幸亏你没事。有册页子在,知道里头有啥东西,早晚能找着。你喝了这个赶紧走,他跟村里头的人都快回来了。”“不,咱还按原定的来。快,喊孩子出来!”“咋能按原说的来。这都啥时候了,咱们啥也没有!”“听我的,有。没有我也能挣。你揣好册页,先跟孩子去。我往那边走一趟,事办成了,他得给费用。”“他有多少钱?!你真信他许的?不成了,你赶紧走。”“成,你娘俩快,别拖!听我的!多少他总得给我点……小增,小增——”他听见唤,正要探头出去,外屋门砰地开了,一根大棍猛地抡到了小秆叔刚包上布的头顶。再一棍,打中了娘。那畜生狞笑着恶狠狠挥棍。“贱货,婊子,这回可算被我逮着了!”增儿梗着脖子昂然向冯邰道:“大人方才刚说过,杀人的罪太大,指认要有凭证,否则是诬告。”冯邰微微眯起眼。谢赋一拍惊堂木:“大胆刁徒,竟敢对府尹大人不敬!”增儿在心里不屑一笑,恭顺地低下头。”小的不敢,小的只是谨记大人教诲。”从会说话走路时起,他就知道,如何表现出最乖最顺从的模样,讲最讨喜的话。但依然没少皮开肉绽。“小兔崽子,瞪着眼瞅啥?恶心!”“滚,少在老子跟前叽歪!”“淌啥猫尿,奸猾的小贱种!”……他能鼻青脸肿地马上抹干脸上的血咧开嘴抱着畜生的裤脚喊爹。四五岁便会温酒端菜捧洗脚水。挨再狠的踹也立刻爬得起来。讲梦话都是“我不敢了”,“爹打得对”。端详神色就知道旁人想什么,有一千个办法在几句话之内让一个人笑起来。那姓贺的傻缺,所谓管事的傻子们都说:“这孩子机灵,真是块跑堂的料。”他乖巧地笑,心想,是,多谢我爹。再想想畜生该在土堆里被蛆虫拱烂了,不禁开心,笑得更甜了。抢了别人的箱子发横财的贺老板,最爱对伙计讲,做人做事,要讲良心,懂感恩。嗯,老板说得是。增儿特别知道感恩,心中常常感恩。感恩那土里的那一堆,让儿子人见人爱,吃上了一碗饭。感恩傻缺的贺老板和卓老板,以为自己特别高明,来路不正的钱从没被人发现。感恩蔡府的老爷,每口宝箱里的东西,都记在小册子上。最感恩树下的小秆叔。“娘,你还记得不,那天晚上,小秆叔说他从蔡家抱出两口箱子。后来我在桌子底下捡到几张纸,上面写了好多宝贝的名字。是箱子里的吧。我知道抢小秆叔的人是谁了。”我还遇到了一个人,长得特别像小秆叔。感恩苍天,让我遇见他。更感恩得发和刘老太。你俩怎么就这么合适,比我更像案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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