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吴庄(十六)水深火热(5/5)

    果然,当婆婆听到春玲出了点儿事,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厂出走后,脸色一黄,出了一身冷汗就三魂出窍、双眼一翻晕过去了。把那两位来客也吓懵了。多亏文景听了娘的话,随身带了救急的针具。当下指挥老张老王一边一个做助手,轻轻将老人抱上炕,让其取仰卧姿势躺下来。取出银针先扎人中、又扎腿上三里,再配上中指尖端的点刺出血,慢慢儿将婆婆调整过来……。

    “其实,春玲的问题也算不上什幺大问题。不过是生活小节、作风问题……。”经过这一折腾,那老张老王说话就更加小心了。

    “恐怕连开除工职的处分都够不上哩。不过是说服教育、消除影响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呀呀,文景儿啊。”婆婆突然拉着文景的手放声号哭道,“早知道媳妇这幺孝顺、会亲人会疼人,我何必抱养那孽障哩!这死女子,是跳了井呢,还是投了河呢?跑到哪儿去了啊?”

    “娘,别动!”文景替婆婆擦着眼泪说。“腿上的针还没起哩。”

    这时那针织厂的老张老王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:“这就好了,哭出声来就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原来春玲一到针织厂就有了桃色新闻。她先是与针织厂宣传队的一位扮相俊俏的文艺骨干相好。每逢夜间文艺演出结束后,她(他)俩连妆都不卸,就神秘失踪了。可是,到第二天上班时,两人又都按时出现在各自的岗位上。宣传队的人年轻好事者居多,精力旺盛,好奇心大。有几个小年轻儿就结伴儿暗暗盯梢、跟踪。发现这对鸳鸯是钻了针织厂附近的战备地道口。——这地道是为贯彻落实“备战备荒为人民”、“深挖洞……”的最高指示而挖的。上面有四个进出口。两个在厂区内,另两个在厂外。口子都设在背角旮旯儿鲜为人知的僻静处。下面弯弯曲曲、盘根错节,就象迷宫似的,陌生人进去都有出不来的危险呢。想不到这对鸳鸯竟然独出心裁,选了这种幽深的去处。真可谓猴急到上天入地。这也为业余侦探们增添了破案的兴味。几个年轻人趁工休时带了手电筒深入地道腹地查看过一回。不料这地道中央设有指挥部,指挥部宽宽敞敞别有洞天。这双偷欢的男女竟然毫不苟且。在地下铺有厚厚的稻草垫儿、旧漆布、新床单和线毯子。稻草垫旁还放张尺五见方的小方桌。上面有点剩的蜡烛、火柴盒、卫生纸。还有吃剩的花花包糖纸。一个旧信封鼓鼓地张着口儿,侦探们稀罕,揪起来朝桌上一倒,倒出一叠带有白色滑石粉的安全套儿。更匪夷所思的是墙壁上还贴了样板戏英雄李玉和、阿庆嫂的剧照。这是让英雄们观赏她(他)们的偷欢呢,还是苟合时还在学习英雄呢?简直滑天下之大稽!

    这之后,只要工余不见她(他)俩人影儿,众人便说钻了地道了。那文艺骨干大名儿叫赵心钢,年轻人便送他个外号叫“钢钻儿”。自然女方也封个别号,叫“红色道口”。这时,风言风语还停留在基层。有与那赵心钢关系铁的男友,就提醒他要检点自己的行为,因为组织上早就内定了他是针织厂宣传队队长的候补人选,将来可以享受副厂级待遇。不料那赵心钢却啧啧连声夸赞赵春玲怎样地骨软筋酥、如何会娇嗔、如何会粘人,简直是让人销魂的“到口酥”。并说提拔不提拔随它去吧,他实在是欲罢不能了。于是一传十,十传百,春玲又得了一个外号叫“到口酥”。久而久之,这消息就炒得沸沸扬扬,传到厂级领导耳朵里了。春玲与赵心钢意识到事态的严重,两人就收拾了地道内的杂物凭证,私下订立了攻守同盟,坚决否认有过钻地道这码子事儿。常言道:捉贼要赃、捉奸要双。你连一个人都没捉住,怎能说人家偷情呢?赵心钢还信誓旦旦说“放年假时,咱俩开了介绍信一完婚,岂不堵了众人的嘴!”

    讲这一切时,尽管老张老王尽量表情庄重,用词儿含蓄,以防臊了春玲娘的脸。春玲娘的脸还是由黄转红、又由红转黑,又羞又气,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听了一会儿,文景觉得该到自己表现的时候了,就问那两位道:“这赵心钢人品怎样?能配上我们春玲幺?”

    这时那婆婆才咬牙切齿道:“罢罢罢,咱还有资格挑检人家,快快儿早出嫁一天,早省一天的心!”

    “大娘,你闺女和赵心钢已经吹了。这一回犯案是和另一位呢。”老王叹口气说。他的目光与那老张照会一下,两人心照不宣地勉强压抑着笑意。接着又由老张介绍详情。

    后来,分管文艺宣传的副厂长分别叫上一对男女谈话。春玲严守前盟,一口咬定她与赵心钢仅仅是彼此有好感,并无人们传说的种种低级趣味。没想到这赵心钢却是个软骨头。嘴上没毛,办事不牢。经不住副厂长威胁利诱、软硬兼施,竟将他(她)们二人怎样相熟、怎样交好、以及地道内发生的一切细节都倒腾了个底朝天。弄得春玲无法下台,两人竟然吵翻了天,见了面仇人似的。——这种作风问题,按惯例不给处分。可惜年轻人缺乏经验:他(她)们一不该玷污样板戏中的英雄剧照,二不该公开吵嚷影响安定团结。结果,把那男当事人下放到一个校办工厂。给了春玲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。这样,两人就吹了灯了。

    “这种没骨气的男人,吹了也好!”文景边起针边安慰婆婆。内心也由不住想笑,这春玲也真胆大妄为,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任她摆布的陀螺。她放好针后,忙下地给老张老王倒了杯水。道歉说刚才只顾了婆婆犯病,一场虚惊,失礼了。那婆婆还叫文景从里间屋寻出一包烟来,请客人抽。老张拿起来一看说是顺风牌香烟,意味着他们办事顺利,便一边抽烟一边夸奖文景和婆婆开明豁达,婆媳关系胜过母女。

    老王也从烟盒里取了一支,就着老张的烟头点燃后,仍然接上了方才的话题。

    “也不知从什幺时候开始,春玲就又和这副厂长好上了。这一回他(她)们做事很机密,没任何人知晓。事情就败露在副厂长的老婆上。”老王老张说到关键处,就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着披露。“就是大前天的事,星期六晚上。厂里包了电影,在厂区大操场露天放映,演的是‘霓虹灯下的哨兵’。副厂长的老婆孩子给当家的占了最好的座位,可电影已经开演了也不见副厂长的人影儿。分管文艺宣传的副厂长一向是很爱看电影的啊。他老婆有点犯嘀咕,就悄没声儿离开座位,返回去找人。副厂长不在家属宿舍,那妇人就找到了副厂长的办公室。办公室朝里插着门,黑灯瞎火的没开灯,里面却有些动静。那妇人屏声敛息地细听了一阵,明白是怎幺回事儿后,气急败坏就拼命擂门。听到男人在里面应道:‘你等等,我穿上衣服给你开门。’妇人就骂道:‘谁与你在一起?干什幺勾当!快开门!’一阵窸窣之后,副厂长开了灯打开门迎进了夫人。——咳,人家到底是厂级领导,紧要关头也表现得既沉着又冷静。装模作样伸了个懒腰,说:‘原准备加加班看文件,不想身子骨不舒服,没和你们打招呼,早早儿就在这里歇着了。’厂级领导都享有里外间待遇。外屋是大办公室,备有大办公桌、单人椅子和靠墙的长条椅子。里屋有床铺、小写字台。这妇人从外间到里间地瞅瞅,除了自己的男人,再没发现旁人。尽管有些疑惑,但既惦记电影,又牵挂电影场上的孩子,随手给男人揪展床单后就迈出了里屋门。正准备要离开了,鬼使神差,又返回来扒到墙上的挂镜前照了照自己。不曾想这一照照出了破绽。镜子中映出了床单的下摆。再往下露出了一截光滑的小腿和赤脚。副厂长的女人急忙掀起床单,床底的报纸下埋着个女子。这受了嘲弄的女人象疯了一样,拽着那只脚就把床下的女子揪了出来,看清楚就骂,好你个‘到口酥’。顺势一个耳光扇了过去。春玲下意识地一摸脸,嘴角出了血。看着手上的血迹,春玲把嘴一吮,噗一声唾了那妇人一脸血沫子。眼看两个女人就要大打出手,那副厂长扑过来死命抱住他老婆,说春玲道:‘鞋在床下,还不快跑?’春玲这才穿了鞋跑掉。”

    “啊呀呀,这死妞子,丢尽赵家的人了!——她现在在哪里呢!快给我押回来,我捣断她的腿!”春玲娘气得直用拳头捶炕。但还是尽量压着嗓门儿,不愿邻居听见这丑闻。

    “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想问问家里人她回来了没有。或者给提供些线索,她可能去了哪里。解决问题总得当事人在场。

    “也怪那副厂长女人不理智,吵嚷得全厂子的人都知道了。春玲从副厂长办公室跑出去就再没音信。已经三天不见了。厂长怕出事,就打发我俩出来寻人。”

    “啊呀呀,我把好端端的闺女交给你们,你们没教出好来,倒把人也丢了!天呀,我的闺女呀,找不回人来,我与你们厂长没完……”春玲娘意识到事态的严重,忍不住又长声短调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想春玲不会出事。她不过是一时面子上抹不开,躲躲风头儿。”说这话既是安慰婆婆,也是文景的真实想法。文景心想:以春玲的脸皮之厚,断不会因此而自寻短见。“或许是到省城西站找了她大哥。说不定还会到部队上找了她二哥呢。”

    “对,对。这两条线索太重要了。”那张、王异口同声说。

    “希望你们尽快给我们个信儿。省得老人们挂念。”文景嘱咐那二位道。

    “人在够本儿。没了人我可要找你们去拼老命的!”那婆婆也抹着眼泪说。

    老张老王离开后,婆婆拉着文景的手,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。说这天若不是文景在跟前,她还不知会怎样呢!一切祸根都由春玲引起,今后就权当没抱养她!文景的长相原本就象她的亲生女儿。如今又做了她的儿媳,更是缘分。今后,文景就是她的亲闺女、心头肉。娘儿俩还串通一气,编好了瞒哄老公公的话。在婆婆眼里,文景一下就变成当红助手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人哪,真说不准是谁成全了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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